雀行十里

输了。

这是这个月来，第二次在个人赛输掉，而这个月才过去3个礼拜。

周泽楷安静地拔掉账号卡，从比赛房里出来，现场都是对方战队粉丝兴奋的呐喊，参杂着几声女孩子的尖叫鼓励。

“周泽楷本赛季才刚出道，女粉丝就很多了啊。”潘林抓着两场比赛之间的空档聊起了天，聊天的对象，正是第四赛季结束后从霸图退役的李艺博，李指导笑着回应：“荣耀作为电子竞技，说到底也是运动类项目嘛，选手的外在包装比较少，像周泽楷这样外形出众的就不多了。不过从上赛季出现的荣耀第一美女苏沐橙，到本赛季出现的，可以说是荣耀第一帅哥的周泽楷，我们也可以看出，联盟里长相和技术兼备的选手越来越多了。”

“是的，这两位说到长相自然是大家有目共睹，苏沐橙的技术如何，第四赛季和叶秋的最佳搭档也很有说服力。而周泽楷这位选手本赛季前期的表现非常抢眼，攻击凌厉而张弛有度，不过近几个场次的比赛，表现不是很出色，到底技术如何，您怎么看？”潘林侧过身来，将问题抛给了搭档。

针对这一类问题，李艺博也开始了老生常谈：“新人甫一出场，自然是很有新鲜感的，周泽楷的技术虽然出色，毕竟经验不足，新秀墙在其他战队摸清了他的打法之后就出现了。”回忆了一下这位新人出道以来参加的访谈活动，又补充道：“特别是周泽楷这位选手个人特点也很鲜明，太不擅长交流了！轮回本赛季团队赛的配合，在一些快节奏、场面比较复杂的情况下，往往很容易配合脱节。”

听着现场给周泽楷鼓劲儿的女声越来越大，解说无奈地笑了起来，赶紧结束了这段对话：“如果周泽楷不能尽快翻过新秀墙，轮回本赛季的成绩，恐怕不能为他赢得男玩家的支持了。”

 

下一场比赛刚刚开始。

而被谈论的人，此刻正坐在轮回的选手席里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对战画面，心思却还没从上一轮比赛中出来。为什么会输，他心里明白，可明白是一回事，改变现状又是另一回事。如果能变得更强，如果能在被对手摸清自己打法的情况下，仍然赢得比赛……

肩膀被突然地拍了一下，周泽楷身体一颤，回过头来。“别想太多，等下还有团队赛呢。”朝队友点了下头，他慢慢地收回心思，放缓呼吸的速度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场上的比赛。

轮回战队进入职业圈的时间并不长，这几年成绩小幅度地提升着，对于还处在成长期的战队而言并非坏事，大家对轮回的发展也抱有不少期待。张益玮队长在第五赛季退役之前，曾经找周泽楷谈过很多，仿佛嘱托了这支队伍的未来一般，那个精明而认真的人，郑重地将一枪穿云的账号卡交到了自己手里。

无声的叹息消弭在喧哗的赛场上，周泽楷攥紧手里的账号卡，未来也好，发展也好，所有期待的目光，只有用实实在在的胜利才能够做出正面的回应。

还要，更加努力才行。

 

比赛结束后的周末，战队一般会让队员们放松一下。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的周泽楷却无法放任自己休息，起床后照旧去了练习室。十一月早上的S市，冷冽的气息里夹杂着薄雾，因为早起而昏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
启动常规训练的软件，习惯性地上了QQ挂着，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，嘴里叼着一个小笼包，训练室里并不让带吃的，不过周末反正没什么人。还没从起床气里回过神的周泽楷呆呆地盯着读条走完，习惯性正要抬手输入账号，界面猛地抖了抖，吓得小笼包噎在了喉咙里。跳出来的界面上，有着一片枫叶的头像。周泽楷手忙脚乱地灌着牛奶，颤着手指发去了消息。

一枪穿云 8:14:33

前辈？

一叶之秋 8:14:40

竞技场225，密码1122。

迅速关掉了软件，打开游戏奔去了竞技场，等在那里的是一个刺客。

无声：哥开了修正，来一局吧。

坐直身体，盯着倒计时，这一回周泽楷的脑子是完全清醒了。昨天他输掉的个人赛，正是败给了一个刺客。

在最简单的地图里打了一局，又去视野不佳的迷雾森林地图打了一局。每一场PK都维持了很长时间，最后以微弱的差距分出了胜负。

漫长的打斗消耗了不少精力。周泽楷放松下来窝进了椅背，还没喘口气，就被对面发来的消息引回了注意。

无声：怎么样？

身体猛地坐回去，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几个细节，发去了自己的想法。

一枪穿云：近身回击的反应还不够快，对复杂的地图解读不透彻，刺客飘忽的行踪抓得不够准确。

无声：行吧，那你自己再琢磨琢磨，哥去睡了。

唔，前辈又通宵。

一枪穿云：晚安。

无声：早安。

对方的头像暗掉了之后，那一句“注意身体”才发了出去。有些羞恼地抓了抓头发，周泽楷低头把早就冷掉的早餐吃完。

 

找到不足，对症下药，周泽楷一直都是一个行动派，每天超额完成训练，一有空就研究比赛视频，经常有队员看到这个习惯沉默的队友端起杯子递到嘴边，含着杯沿吮了半天才发现里面早就没水了。

如此这般浑然忘我的周泽楷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发现最近的战队里有点奇怪。

早上去健身房跑完步，回过头来，不远处的地上多了一瓶水，刚刚推门出去的是俱乐部里打扫卫生的阿姨。

去找经理的时候，被告知最近替他减少了一些商业活动，还给了他一沓整理过的粉丝来信，内容都是加油和祝福的。

中午在食堂吃饭，队里的一个前辈突然把自己碗里的鱼夹给了他，美曰其名：补脑。

下午训练快结束的时候，他突然想起来这半天的训练，他都没出去倒过水，可是杯子却没干过。

晚上加训的间隙喝口水，发现训练室里坐了不少人。

周泽楷有些茫然地端着杯子，什么时候队里这么多人都加训了？

坐在自己90°侧面的人看到他在发呆，转过头来摆了个夸张的表情，还握起拳头挥了挥手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。

“加油！”

抬高杯沿遮住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，因为训练产生的疲惫突然地不那么让人分心了。

有这样一群人，正陪着你一起大步向前。

 

转眼间又到了全明星周末，轮回的人下了车，刚好碰到嘉世的人从对面过来。走在队末的周泽楷一眼就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叶秋，视线就像发现wifi的手机一样紧追不舍。

两边的队长们打了个照面，互相寒暄着，一群人挤进了诺大的电梯，冬天笨重的体态，使得本应宽敞的空间显得异常拥挤。周泽楷站在靠近嘉世的一侧，视线略微往下，就是嘉世队长的发旋，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儿时不时从鼻尖飘过，让他很想低下头去凑近了闻一闻。

他克制着自己偏过头去，想要避开这股莫名而强烈的冲动，垂着的右手却突然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。视线不自觉就往下探到了手边。透过重重衣物的阻隔，看到一只熟悉的手从身边离开，回到了原位。还是那样白皙又修长，圆润的指甲和柔软的指尖都和常常想起来的那双手一模一样。

被紧握过的右手上，残留着微微温热的触感，手指仿佛软掉了一般，酥酥麻麻地使不出力气。

……叶秋前辈。

再也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，周泽楷想抬手遮一遮，又觉得这样太刻意，只好低下头抿直了唇线，却仍然漏出了一点笑声。

电梯到达的时候，轮回礼让嘉世先走，叶秋不客气地道了谢，往外走的时候侧过头来看了一眼，脸上仍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笑着，带一点促狭的意味。被那眼光扫到的时候，轮回里最高的队员噌地一下红了耳朵，边上的队友瞧见了，关切地问了一句：

“小周，你脸红什么，电梯里太闷了么？”